文:卡洛斯(Brian A. Catlos)
序言
「文明的字架衝突」的前線;對歐洲土地的外國入侵;「再征服運動」、十字軍和聖戰(zhàn)的上的斯蘭史舞臺;一片宗教寬容和共存(convivencia)的土地:「伊斯蘭西班牙」的歷史已經(jīng)被用很多方式講述過很多次。它的新月序言西班新歷典型敘事方式開始於指揮官塔里克.伊本.齊亞德在七一一年登陸「基督徒西班牙」海岸,戲劇性地擊敗了它的部伊西哥德人統(tǒng)治者。然後,字架在阿拉伯人的上的斯蘭史伍麥亞王朝的統(tǒng)治下,安達魯斯——即「伊斯蘭西班牙」——欣欣向榮。新月序言西班新歷在這個時期,部伊穆斯林、字架基督徒和猶太人共存共榮,上的斯蘭史安達魯斯變成一個國際化的新月序言西班新歷阿拉伯-伊斯蘭社會,哥多華成為了「世界的部伊明珠」,學(xué)者和科學(xué)家蜂擁而至。字架西元一○○○年後不久,上的斯蘭史這個帝國垮掉了,新月序言西班新歷基督徒和柏柏爾人彼此爭奪,前者想要收復(fù)故土,後者對基督徒和猶太人多所迫害。隨著基督徒節(jié)節(jié)勝利,穆斯林慢慢集中到格拉納達王國——伊斯蘭教在西班牙的最後飛地。最後,在一四九二年,這個王國被「天主教徒國王」斐迪南和伊莎貝拉征服,它的末代君主「布阿卜迪勒」遭到放逐。至此,安達魯斯的歷史終結(jié),展開了一個不寬容和壓迫的時代。
這一類敘事共有的一個假設(shè)是,宗教居於安達魯斯歷史的核心:穆斯林國家和基督徒國家受到宗教身分和意識形態(tài)的驅(qū)使,處於不斷的鬥爭之中。基督教、猶太教和伊斯蘭教被視為是一部歌劇似的歷史的主角,在一個歷時幾世紀的舞臺上一爭高下。為凸顯他們的文明差異,基督徒和猶太人被說成是「歐洲人」,穆斯林被說成是外來的「摩爾人」。這種觀點因為黑白分明和過度簡化而深具吸引力。
但作為歷史,這種史觀有著嚴重的局限性。首先是,「伊斯蘭西班牙」的根源不能往七一一年去尋,甚至不能往六二二年(穆罕默德從麥加出擊的一年)去尋,而是要往古典世界晚期(約西元三到七世紀)的地中海地區(qū)找去。當時,基督教、猶太教和伊斯蘭教(各自包含著多樣分歧)才剛開始進入漸進的自我定義過程,而在這個過程中,它們的關(guān)係始終非常糾結(jié)。「伊斯蘭西班牙」的結(jié)束也不應(yīng)該定在一四九二年一月一日,也就是「布阿卜迪勒」把阿爾罕布拉宮的鑰匙移交給斐迪南和伊莎貝拉之日。直到一六一四年為止,西班牙仍有數(shù)以十萬計的穆斯林。他們飽受歧視,被迫改教,到最後還是被驅(qū)逐出境。
再來,穆斯林對安達魯斯的征服,並不是一個稱霸世界和聖戰(zhàn)的刻意計畫的一部分。它的原因複雜和自發(fā),受到投機主義驅(qū)使的程度不下於受到意識形態(tài)驅(qū)使。「再征服」(在西班牙文中,La Reconquista應(yīng)該翻譯為「再征服」,而非「收復(fù)」,這後來影響西班牙人在美洲的「征服」。過去常見的「收復(fù)失地」為錯誤翻譯)和「十字軍」的觀念很可能都是後來才發(fā)展出來的,也只有當它們是合於基督徒政權(quán)的目標時才會偶爾被引用。從七一一年到一四九二年不是一個不間斷宗教衝突的時期,伊比利半島上的穆斯林和基督徒和平共處的時候,就像互相敵對的時候一樣多(也和他們發(fā)生內(nèi)部傾軋的時候一樣多)。基督徒統(tǒng)治者並不常驅(qū)逐他們新征服土地上的穆斯林,反而會千方百計勸誘他們留下來。穆斯林也大多數(shù)選擇留下,以異教國王的子民的身分生活在祖居地。
摩爾人一詞原指茅利塔尼亞的居民。茅利塔尼亞是羅馬人的地名,其地包含了今日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大部分地區(qū),阿拉伯人把同一地區(qū)稱為馬格里布(意指「西方」)。早期的拉丁編年史作者把這地區(qū)的人稱為「毛利」,在西班牙土語成為「摩羅」。後來,「摩羅」在卡斯提亞西班牙語僅僅指「穆斯林」(不過在英語,這個單字多了種族的弦外之音:伊莉莎白女王時代的 blackmoor一詞指黑皮膚的非洲亡命之徒)。用「摩爾人」來指中世紀西班牙的穆斯林有一個問題,那就是它暗示他們是外國人,種族上有別於本地人。事實上,來到伊比利半島的外國穆斯林相對不多。安達魯斯是透過改教成為伊斯蘭,絕大部分穆斯林都是本土血統(tǒng),沒比西班牙基督徒有更多外國人色彩或更少歐洲人色彩。
當然,「西班牙」一詞本身用在中世紀時期便是一個誤稱。今日的西班牙民族和它的文化是一個現(xiàn)代現(xiàn)象,不是中世紀現(xiàn)象。如果說今日西班牙民族文化的統(tǒng)一性頗為薄弱,那麼這種統(tǒng)一性在中世紀更是不存在。所以,在提到這時期的基督徒國家時,更恰當?shù)淖龇ㄊ欠Q之為「諸西班牙」。本書使用的「西班牙」一詞僅是指伊比利半島:西哥德人和在他們之前來此的羅馬人稱之為「伊斯班尼亞」,阿拉伯人稱之為「安達魯斯」(al-Andalus 八成是由西哥德語的 landahlauts〔繼承而來的地產(chǎn)〕訛變而成)。「摩爾人西班牙」這個用語是一種時代錯亂的英美發(fā)明,會讓安達魯斯的歷史和伊比利半島上的伊斯蘭教被種族化、浪漫化和東方化,帶來錯誤觀念和誤解。「歐洲」的概念同樣問題多多。它亦是一個現(xiàn)代概念。就像穆斯林把他們的國度定義為「伊斯蘭地區(qū)」(「伊斯蘭地區(qū)」是指以伊斯蘭教為國教和穆斯林占多數(shù)的地區(qū),用以區(qū)別於與伊斯蘭國家交戰(zhàn)的「戰(zhàn)爭地區(qū)」),歐洲基督徒也是認為自己居住在「基督教世界」而非歐洲,更斷然沒有以「歐洲人」自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