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：田玉彬

交通、清明買賣和閒筆，上河護(hù)城河橋頭眾生相

來到橋頭，圖宋天交通買頭準(zhǔn)備進(jìn)城了。賣和

和虹橋一樣，閒筆護(hù)城河的護(hù)城河橋橋頭也很擁擠熱鬧——分三類來看：第一類是交通，第二類是眾生買賣，第三類是清明閒筆。先看第一類的上河交通路況。

首先看到有兩輛牛車正要出城。圖宋天交通買頭和十字路口的賣和豪華牛車相比，這兩輛牛車簡樸許多，閒筆沒有青羅傘，護(hù)城河橋也沒有棕櫚頂。眾生不過，清明就算是豪華牛車也不算最氣派的。《東京夢華錄》記載了汴京的幾種車型，有一種「太平車」：「前列騾或驢二十餘，前後作兩行，或牛五、七頭拽之。」二十多頭驢騾，或多達(dá)七頭牛來拉的車，可以想像一下陣容有多浩大。這種超級太平車載重能力強(qiáng)，也正因載重大，遇到險峻下坡路，如果不能減速，很容易發(fā)生危險。為此，太平車後面還會拴上兩頭驢騾，下坡的時候就讓牠們「倒坐」，充當(dāng)「剎車系統(tǒng)」。還有一種形式像太平車，但比較小的車，叫「平頭車」，酒店常常用平頭車載運(yùn)酒桶，進(jìn)城後我們就會見到。女眷用車和平頭車相似，不過因?yàn)橐o女眷乘坐，加了車廂頂蓋，加強(qiáng)舒適性與私密性。

接著看橋頭上的路況。牛車旁邊來了一小隊(duì)回城的人馬，行進(jìn)速度應(yīng)該挺快的，一個挑擔(dān)子的人堵了路，馬夫使勁勒住馬頭讓馬慢下來。

再來看騎馬的人：頭戴有棱風(fēng)帽（腦後應(yīng)該也垂著類似的「髮辮」），和晾衣船邊、豪華車後兩人的風(fēng)帽一模一樣。前兩人讓人好奇他們的面貌，是不是真如有人所想是金國人。現(xiàn)在看來應(yīng)該不是，因?yàn)樵诖苏婵吹搅孙L(fēng)帽下的臉。這至少說明，風(fēng)帽和所謂的「髮辮」不能作為判斷是不是金國人的依據(jù)。此人手中還拿著一把扇子。這不是《清明上河圖》中第一次出現(xiàn)扇子，也不是最後一次。但這次能比較清楚看到，扇子像是用綢子包裹著。有人推測，也許是清明時節(jié)天氣冷，還用不到扇子。

宋人有拿扇子的習(xí)慣，比如用於「遮蔽塵土」。此外，還有人提出驚人觀點(diǎn)，說這些人拿的不是扇子，而是扇形物，裡面是樹枝編結(jié)成扇形，外面用布包裹，其用途是祭祀。對此觀點(diǎn)我有一個疑問，就是修車鋪斜對面那賣藥的遊醫(yī)，看起來不像要去郊區(qū)祭祀的人，卻也在攤位邊放著一把扇子。這又如何解釋？總之，我還是認(rèn)為，他們拿的是扇子，是一種生活習(xí)慣，並且，他們的扇子不只一種用途。

接著，來看橋頭上有哪些買賣。其中兩個攤位，一個是賣花的，攤主正拿著一束花向顧客推薦。有人說那是杏花，因?yàn)樾踊ㄊ桥c清明時節(jié)關(guān)聯(lián)密切的意象之一，如「小樓一夜聽春雨，深巷明朝賣杏花。」（宋?陸游〈臨安春雨初霽〉）再如，「借問酒家何處有，牧童遙指杏花村。」（唐?杜牧〈清明〉）

還有人說是紫荊花。紫荊，俗名滿條紅，「花色深紫而小……叢生極密，砌滿枝條……三月盡開。」（清代《小山畫譜》）再看那位顧客，哇！竟然是一個大鬍子大叔！其實(shí)，大叔買花，在宋朝完全不奇怪。宋人愛花愛到極致，男的愛，女的愛，老的愛，少的愛，皇上愛，百姓也愛，總之是全民愛花。他們不僅把花插在瓶子裡，還要簪在頭上。宋神宗熙寧五年（一○七二）三月，蘇軾寫了一首很好玩的詩：「人老簪花不自羞，花應(yīng)羞上老人頭。醉歸扶路人應(yīng)笑，十里珠簾半上鉤。」（《吉祥寺賞牡丹》）那天他喝多了，被人扶著回家去，一路上不斷有人卷起珠簾看他。不光因?yàn)樗淖響B(tài)，還因?yàn)樗^上簪著花。

蘇軾自嘲，自己一個老頭兒戴花是不害羞的，可是鮮花卻會羞於到我這老人頭上來吧？其實(shí)，蘇軾那年才四十歲都不到。不過宋人尤其喜歡自稱老人，不像今天，人們把年齡當(dāng)?shù)z密，不願意稱老。但對於宋人戴花，也有看不慣的，司馬光就是典型代表。前文我們也提過他反對女子相撲，對戴花這件事，他也不喜歡。可是戴花畢竟是全民風(fēng)尚，他也不好全盤否定。在他的家庭禮儀著作《司馬氏書儀》中，他就說：「世俗新婿盛戴花勝（一種首飾），擁蔽其首，殊失丈夫之容體，必不得已，且隨俗戴花一兩枝、勝一兩枚可也。」意思是說，放眼望去，脖子以上全是花朵和首飾，幾乎看不到臉了。司馬光很無奈，所以告誡家人，一定不要戴那麼多。他說的「必不得已」和「隨俗」，也說明了戴花風(fēng)俗之普遍和強(qiáng)勢。

賣花攤賣的是什麼花雖然不能十分確定，但賣花並無疑問。可是旁邊攤位賣的是什麼，就很難判斷。有人說，那是在賣西瓜，切開成一塊一塊地賣，那剖開斷面上的點(diǎn)點(diǎn)黑色就是西瓜籽。但實(shí)際上，雖說北宋時期中國燕北地區(qū)已有西瓜種植，但因?yàn)楫?dāng)時宋遼對峙，西瓜並未傳入中原。直到金國滅遼滅宋之後，大批猛安謀克戶^【註1】遷居中原屯田，西瓜才隨之到來。

再好好地仔細(xì)看看，圓圓的、有點(diǎn)厚度，而表面的黑斑更像是烤焦的痕跡——很像一種餅。《東京夢華錄》中說：「凡餅店，有油餅店，有胡餅店。」此攤賣的應(yīng)該就是胡餅，類似烤饢。饢久存不壞、適合旅途攜帶，胡餅販把攤位擺在城門外，或許就是考慮到出城遠(yuǎn)行的人會買些胡餅帶上。

再看那攤主，與右側(cè)那人相比，穿得極其涼快，他右手邊疑似還有一把扇子，想必是在火爐邊烤餅的緣故。另外，也有人說是棗?，大概是用麵粉和著棗子做成的棗餅之類。

胡餅攤位一角，有一個少年抱著手坐著，沒有穿鞋，像是受了什麼委屈，頗可憐的模樣。我想，那攤主是不是他的父親？少年不知因何挨了罵，賭氣坐著不幫忙，父親忙著招呼顧客，沒空理他。